2018年5月31日 星期四

悲業傳 第一話(西尾維新 傳說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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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話 「欸ー?我是魔法少女!?手袋鵬喜的回合。」




惡法不是法。

是惡。



「――這樣的話妳這麽想就好了。發生世界規模的災害時,倖存下來的不是他們,而是妳。」

那大概只是安慰吧。

如果當下的言詞也沒有深刻的意義,那就是不帶有弦外之音的發言,僅只是無關痛癢、無可非議地將談話作個總結罷了。

六歲那時的手袋鵬喜如此想著,連十三歲的現在仍舊想著――然而反過來看,超過六年都不能忘記的程度,那名『醫生』的說辭也夠令她印象深刻的。

真不可思議。


雖覺得是不值一顧的建議教訓但還是忘不了,豈止是頻頻想起,有時還成為勉勵自己的話語――以人生這基準來看的話,只不過純粹是和交會的成年人的談話,影響卻深遠到自己至今為止的人生。

成為生存的準則。

不自覺地笑起來。

明明『醫生』對手袋所說的話,肯定都忘了一乾二淨――不,會怎樣呢?

『為什麼那孩子會完全記得那種不值一提的談話呢?』,對此或許會感到疑問,但對方不可能記得自己的情況下,事實也許是恰好的謬論――就像自己記住對方基本上沒有價值的說辭一樣,對方也記住自己同樣沒有價值的言詞,而且還給予了深遠的影響。

儘管是小孩、當時六歲兒童的意見,也未必沒有帶給成年人任何衝擊――出乎意外反倒是成年人會因小孩天真無邪的壞話而感到受傷。

如此一想便覺得可怕。

比如就像在小學六年級時受到新生無心之言的刺,現今仍扎在手袋心中拔也拔不開――當時小學一年級的手袋所說的話,也有可能扎在那名『醫生』心中。

總之――先不談『醫生』到底是否有記得,

「世界規模的災害?」(譯:在此手袋為小一,也就跟缶詰一樣發音不標準,我就不特意翻譯。)
手袋反問他。
「是說地球暖化啊、冰凍大地啊、隕石墜落之類的嗎?」

堆砌出像是在電視上聽來的單字――在大人面前賣弄知識。

「地球暖化、冰凍大地、隕石墜落。大概吧。那種行星規模的感覺――圍繞我們的環境急劇變化般發生什麼時,大半人類都保不住性命。」

『醫生』邊委婉訂正手袋的發音邊說道――暫且不談口吻,想不太起他是以什麼表情說出那些話的。

恐怕是像哄令人困擾的問題兒童的表情吧――但說不定也不是。

心不在焉。

「未知病毒的蔓延或更進一步來說類似SF味道,宇宙人的來襲也行。喜歡宇宙人嗎?」

她搖搖頭――那時的手袋沒有『宇宙人』這詞彙。如果是現在會回答『既不喜歡也不討厭』――不,應該會回答『比起地球人還來的喜歡』吧?

不清楚。

「為什麼―」
手袋提問。
「為什麼發生那種大災難時,我還會活著呢?」

「因為妳是被選中的戰士啊。」
『醫生』裝作開玩笑似地回應。

雖然知道是對童心所說的玩笑話,但聽到自己是『被選中的』,感覺也沒什麼不好。

因為她平常完全不會被說到那種話――被選中之類的,絕對不可能。

「手袋鵬喜小妹妹。妳似乎感覺自己『與普通人不一樣』――所以才說不管怎樣都和其他同學格格不入。說得清楚點,這是妳這年齡左右持有的自我意識,相對來講非常高的緣故――在六歲是沒辦法完全區分自己和他人到那種地步。」

明確辨別世界和自身,明確思考著。

在那種意味上,妳確實是『特別的』――『醫生』說道。

「而那『特別』在普遍現代社會裡也很可能被稱作『異常』。因此妳不得不在平時就掩藏吧――被逼迫得提心吊膽、戰戰兢兢顧忌他人地生存著。真可憐。」

以奇怪的語氣訴說的大人,雖然記得是那麼覺得――但回過頭來想想,當時被說『真可憐』這言詞,和單純的同情不同,明白其實是在憐憫。

手袋鵬喜。

在那時候,被憐惜了。

……所以回憶起才變得懊悔。

到底那時為什麼反駁不了呢――說我才沒那麼可憐,就算我被選中,就算和那邊的人不同。

當然不想以一句『特別』來解釋『異常』――說別用那麼簡單的分析來分析我。

沒有反駁的詞彙但還是要說。

即便沒能說出口。

因為實際上她連對剛剛入學小學的同學和班級老師話都說不好,只不過是個孤零零的小孩。

真真切切是個『可憐的』小孩。

……完全不知道當時到底為什麼自己會被逼得站在那種立場,但過於強烈的自我意識會疏離周圍這件事,現在明白了。

不,這說法也不太相同。

完全不同。

不管想到再多理由,最後,『醫生』所說的下一句話都如實浮現。

「妳是令人討厭的人。」

轟隆隆炸在內心的言詞。

同時也是啪啦一下子就理解的話語。

「就像妳討厭他們一樣――他們也討厭妳。只是處在相反的立場,只是場戰爭罷了。失和啊、吵架啊、霸凌啊、排擠啊,以那種解釋來解決的話,反而會使事情更加複雜――妳和他們只不過是在演齣誰能倖存的戰爭而已。」

看妳要受他們影響,還是他們要受妳影響,哪一個――『醫生』像在勸說般說道。

「我…不是被霸凌的小孩…嗎?」
提問。

最初都被這麼認為,但這樣就和『醫生』預設的立場不同――不,現在試著回想起來,說實在話,為什麼小學一年級時,自己會受到像是『醫生』那樣診斷的機會呢,不太清楚。

雖然不覺得那種雙親、那樣的父母會做那種顧慮――不,那兩人也並非從以前就如此,擔心六歲小孩的精神狀態,讓自己接受心理諮詢也沒什麼不可思議的。

不過,雖然不太記得事情的原委,但這似乎不是正式的診斷或醫療行為。

那麼到底算什麼?

「目前還不是吧。但將來變成那樣的風險非常高。因此今天之內我想跟妳說,不要變得像那樣該怎麼做――為了在戰爭、生存戰爭中倖存下來。」

「…………」

「在學校這充滿壓力的空間,是絕對會發生霸凌――之類的,雖然很多事也被簡單說成如此,不過我不這麼認為。原因是有霸凌的班級和沒有霸凌的班級確實都存在――既然存在就能以那樣本普及化。」

總之,避免霸凌的方法也是存在的――『醫生』說。

「教導『霸凌是可恥的行為』,是理所當然的教育。不該是一人承擔,趕快找大人相談,被霸凌的證據好好留著等等這些『被霸凌時的應對』當然也有教育的必要。但最該教導孩子們的是和那些同樣程度,『為了不被霸凌要該怎麼做才好』的預防措施――要我跟妳說現在該做什麼,就是那麽一回事。」

「預防措施……」

「犯罪和災害一樣。即使對應也已經晚了――的確,人類採取集體行動時會產生不必要的階級制度,霸凌或是那些類似行為的發生本身也許是不可避免――不過,就算不能避免,也能防備。」

某種程度是行的通,如此說道。

「所以像妳一樣『異常』的小孩,比起記住乘除法更該先――總之在升上二年級之前,應該要扎實學習那種教學大綱吧。沒有就自然會是少數派,成為肉食動物的犧牲品。」

「雖然不太明白,但―」

小孩子努力想理解『醫生』所說的話,果然還是辦不到,即便如此害怕對方發現自己不能理解,六歲的手袋假裝回答『知道了』。

「不得不做那些,是因為我弱嗎?」

「不是因為『弱』――是『不同』。」
『醫生』笑著說。

由於是笑著說也不清楚認真到什麼程度――要說的話,總覺得這全程的對話都像場鬧劇。

像是被一笑置之的回憶。

「強弱什麼的,只是相對的事物――強的一方會比較容易在這世界倖存。只不過是現在地球的環境碰巧對強者有利――也許什麼時候就會顛倒過來。像是作為霸權象徵的恐龍滅絕,弱小的哺乳類勢力抬頭。『純粹的強』是很困難的。總會在哪造成不備。追根究柢到最後,強弱也好、優劣也好、美醜也好、上下也好,都只不過是『不同』罷了――就像左右的不同一樣。」

「左右的――不同?」

「簡單來說就是如果遙遠的星球上存在有智慧的生命體,是否有可能單憑言語的對話說明『左右』的『不同』這項思考實驗――不,這對妳來說還太早。改天變得能讀懂只有字的書再試著調查就行了――重點是像『左右並沒有絕對性』這句話。」

「沒有……」

沒有。

「嚴謹來說是有,但也容易被推翻――吧。長期、宏觀來看。妳現在覺得『弱』的東西,百年後也許就被說成『強』,而千年後也許會回到原本的『弱』。」

「……是人心的問題?」

「不,是包圍人類環境的問題。」
『醫生』說。

還差點說出『心什麼的,不會對世界帶來多大的影響』。

被如此斷念的話就會對『醫生』所說的話一喜一憂,對於被百般折騰自己全身緊繃的『心』,說怎樣都好似的――但相反又感到內心舒暢。

「不過說是這麼說,妳也等不到百年後吧――如果想重視妳持有的感覺,應該從妳周圍的環境開始學習如何保護自己。雖然我這裡只有兩、三個方法可以告訴妳,但要手把手教學是不行的,得先靠自己積極進取――所謂有本事的老鷹會隱藏自身的鉤爪,有異能的老鷹也同樣該隱藏爪子。不只鉤爪,頭也好尾也罷都該潛藏在草叢中,埋伏等待。」

至少必須避免自己古怪偏執的舉止引起周圍的關注。

「妳絕非『弱者』,但如果有真實的自己,那妳正面對被對待為『弱者』的命運――雖然是個悲傷的誤解,但那就是圍繞妳的環境。無防備去挑戰那種環境是愚蠢的。束手無策來面對是愚者的所為。如果說成不為普通,那就非得學會假裝普通的方法。不然在這殘酷的環境可生存不下去。」

「……環境。」

奇妙地中意那被繁複使用的詞語。

展露些許的微笑。

雖然『醫生』所言是發達的自我意識,但實際上當時的自己到底有沒有都相當懷疑――就連這記憶的細微部分也被任意竄改了吧。

然而幫助苦惱著超越小學一年級煩惱的她,把同學、人際間的關係全部簡單總結為『環境』的問題,感覺就像被救贖一樣。

是嗎。『他們』。

要認為『那些傢伙』是我的敵人。

只不過是『環境』――只不過是熱啊冷啊、早上啊晚上啊,不過只是那種程度的問題。

這麼想的話。

大概,順勢培育『憎恨』或『殺意』如此情感的芽苗――也會靜靜地枯萎了。

無聊。

記住對環境的憤怒什麼的――不就像以地球為對手的戰爭一樣嗎。

「像以地球為對手的戰爭一樣。」

大概是碰巧吧,『醫生』說的話恰好就如手袋所想的。

「與勝負無關,沒有意義――規模差太多了,不行一致定義為勝負。就算覺得我方贏了對方也不覺得輸。即便如此還硬要定義的話,『消滅』是地球的『勝』,『進化』是人類的勝利吧――妳有聽過進化論嗎?」

手袋搖搖頭。

只有進化這單字的話也不是不知道,但很難說是賣弄知識的水準――像猿猴變成人類的話嗎?

論?

「生物的進化――不過實際上是誤譯進化這詞,正確來說只不過是變化。對,並不是進步,而是單純的變化――要更進一步說只是不同罷了。雖說人類是猿猴轉變成的,但那很難說是前進。」

就只是增加奇怪的傢伙。

雖像在自言自語,但那句話仍記憶猶新――『只是增加奇怪的傢伙』。

那就是進化。

進化論。

「長頸鹿的長脖子是明顯易懂的『進化』――但說起來靠能吃到高處樹葉而有利生存競爭的它們,追根究柢也只不過是長頸鹿本來就是些『長脖子的奇怪傢伙』。雖然是長脖子很相配的環境,但也只是碰巧能適應周圍,延續了『奇怪的傢伙』的血脈而已――既不是進步也不正確,只是『適應』罷了。」

「適應――」

延伸剛才的談話,似乎看穿在『適應(てきして)』和『為敵(てきして)』間變換的手袋,『醫生』像是隨後補充,
「適者生存。」
說明。
「是留存下來的環境適應者――不能適應就會滅絕。也就是能包含對應環境的遺傳基因就是所謂的『強』吧――然而環境什麼的很容易異動。千變萬化。就像換班級一樣呢。」

「換班級……」

邊以『環境』想起自己在班上與他人產生隔閡,邊重複說那單詞。的確,縱然在那地方、在那極為反感的地方,辛苦地努力再努力,拼命做些什麼,升到二年級那環境本身也會飛逝轉變。

如果進化是生物的變化。

環境的變化該怎麼稱呼呢?

初始化――嗎?

「嘛,說是這麼說,在我小學那時對換班級也會忐忑不安……,但只要好好試著思考一下,就是老師們在辦公室有目的地將學生『分選』哪個團體喔。不是單純隨機任意排組。這麼想的話被那種東西折騰就像笨蛋一樣。……妳是怎麼想的?不如笑笑吧?在有目的環境下,能重新改造自己本身這現實――假設人類會依環境而變化,培育在社會這被製造的環境裡,不就會迷失自我嗎?只是漫不經心、迷迷糊糊去上學的話――妳會喪失妳的特異性吧。」

也許那樣會幸福。

也許會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醫生』聳聳肩如此說道。

「不過。當妳一旦不再是妳自己,就意味著一個生態系的滅亡――如果以保護瀕臨絕種的名義下,像妳這樣的『怪人』候補是無論如何也該守護的,雖然是我個人意見啦。妳的父母還有妳自身,是怎麼想的我無法斷定。」

「……爸爸和媽媽,都覺得我死掉就好了喔。」

說過這種話?

不是捏造記憶嗎?

不認為那是小學一年級該有的發言。

我會想不開到這種地步?

或許是和數年後的『回憶』搞混了――但認為這時候的父母一定很溫柔、很憐愛自己的愛女,果然是自己恣意想像。

就算有那麼回事。

雖然那架空的發言是從『醫生』那回應得到的記憶,卻像被烙印般如此清晰。

「被認為死了就好――假如是真話,妳應該策畫出像『不被雙親殺死』的對策。以被認為『死掉就好』數倍的強度來期望『不行死』是一定要的――尋求生存的策略是必需的。不得不去戰鬥,不得不戰。」

「…………」

儘管那些話語沒有多少深深滲入其心――但正因為有那些話語,後來手袋才沒有被父母『滅絕』的話,這麼說也成不了如此殘酷的謊言。

「『妳做妳現在的自己就好啦』之類的話,很常被作為安慰來講述――但其實沒這麽簡單。『妳』什麼的、『自身』什麼的是很容易動搖、很容易抹滅――很容易死亡的。那麼說就連我也經歷過無數次『自己的死亡』。人類在存活的時候,到底要死幾次呢?」

雖然對猶如哀悼至今已來逝世無數的自己般闔上雙眼的『醫生』,手袋總覺得有種膠稠不快的感受――然而現在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明明活著卻死過很多次。

那種道理如果是十三歲的現在也會明白。

……之後和手袋相遇的『同伴』們,雖然沒談過這種對話,但那些孩子們一定也會理解吧。

如果盡可能不死而活著的話。

能說是種幸福吧。

「手袋鵬喜小妹妹。因為妳是怪異者、奇怪的人,所以要活下去非常困難――合理妳從今以後會經常說『為什麼會發生在我身上』。相反來說,如果沒有經歷許多死亡、許多他們自身的死亡,妳的滅絕是無可避免的吧。所以別厭惡為了堅決存活下去的勞苦――或許也會期望『改變』,但『改變』什麼的隨時都能做到。真正困難的是讓改變不改變、奇怪不奇怪的自己依舊存在著。」

「……可是,維持自我不是會非常辛苦嗎?唔嗯,要我來保持自我,那不就跟之前一樣辛苦嗎?」

用不熟練的詞語來反駁。

要是如今會這麼說吧――在『隨時要』迎合環境、世界,縮小到班上大家的以前,整體而言自己是非常不快樂的。

『醫生』也不認為那樣會一直幸福下去吧。

那為什麼依個人意見會否定那種一般論呢?

為何明明得不到什麼,卻非得要守護唯獨在『特別』中只有『異常』的自己――不怎麼受歡迎的自己。

「嗯。的確比起待在少數派,埋沒在多數會比較快樂、開心、舒適是無法扭曲的真理。就連我也注視過那樣自己的死――儘管說得像是無關於己,我殺了我自己,才能真正表達我想說的吧。親手殺了自己――不過在此之外殺過許多的人,所以既不可能說是偉大,也不可能說是件自謔的事。」

對妳說那種事,一定,就像在贖罪一樣呢――希望妳想繼續保存現狀原樣的妳,或許只是個人私意。

『醫生』凝神注視著手袋如此說道――總感覺被那樣看著像被責備一樣,下意識迴避了目光。

最怕被人看著。

這種性格,當時也好現今也罷都不曾改變。

要說的話,是六年間『殘存』自己的其中一部分吧――是他『贖罪』的一環奏效了嗎?

如果是那為什麼自己會接受『醫生』所說的『贖罪』呢――自己做現在的自己、被強迫『妳做妳現在的自己就好啦』會多辛苦並不清楚,但明明知道會是條艱苦之道。

對了。

一定是因為那時被這麼說了。

「的確,毫無疑問迎合環境會比較容易生存――但適應現在的環境終究只會成為現狀的適應者,也就是耐不住環境急遽變化的自身。要是發生大規模的天崩地裂――會倖存下來的不會是他們,而是妳。」

是妳。

因為被這麼說了――再回想起來,從最一開始就被這麼說了。

是懷著多少真心全心全意說這句話並不清楚――倒不如說,那只不過是恰好靈機一動被說那句話而已。

但總覺得。

有種深受人心的感覺。

對倖存下來這句話――打動了手袋鵬喜的內心。

地球暖化也好,冰凍大地也罷,什麼都好――如果世界翻轉之時。『他們』會滅絕,而這個『我』會生存下來的話,那是件多麼痛快的事啊。

那時的我。

好像發自內心地笑了。

不是單純只有自己會活下來,而是對周圍格格不入的大家死去時自己卻還活著的展開,心裡感到幸福的滋味。

感到比什麼都還幸福。

被肯定的心情。

……當然也不是不覺得內心在扭曲著,但如此的話,這種扭曲也是我自身的一部份吧――也認為或多或少,誰的心中都有這種心情。

彼此同樣的一般論。

確實有像手袋一樣的人類『滅絕』,而不是如此的一般人會得救的結果――這存在有多數派少數派的差異,兩者存有『不同』。

兩者也互相增減。

因為期望――妄想不規則成為規則而被責備、內疚,不是很奇怪嗎?

作夢不是很好嗎。

像――人類滅絕般的夢。

「畢竟我現在也是有社會立場的人,無法大肆公開宣揚那種事――但我年輕時的夢想是在失事的飛機中只有我一個人倖存活下來喔。每次搭飛機時總會如此妄想著――當然,完全變成凡人的我如果飛機失事,只會普通地死亡。邊想『啊,果然如此』邊死去。可是,像隕石落下般的大災害發生時,在周圍的環境徹底重造的時候,要是只有我一人活下來,一定會很痛快,也能說這是種生物的天性吧――因為那是至高無上的肯定自己。」
儘管像在賭博一樣呢,『醫生』說。

宛如染上了賭博依存症。

「說是貪圖僥倖的心態被煽動……,不,因為那樣的我已經不存在了,雖然只是普通一般的我,但正因如此才不知不覺想期待像妳這樣的孩子,像妳一樣的人類會保持原本的自己成長下去,隱藏鉤爪伺機而動,在世界翻轉的時候――演變出對被常識束縛、隨著反覆一般化遞增的我們普通人說『活該』的展開。」

……被說些語無倫次的話,被期待做些荒唐至極的事。試著如此重新思考的話,果然他肯定只是敷衍順著小孩說話――只是在交際應付,大概在那之後,一定會和在哪等待的手袋雙親坦白對談。把手袋鵬喜這問題兒童的診斷結果告知父母,父親母親才會尋求那種對策――然而,對六歲的手袋鵬喜而言,只不過是那種『環境』。

那種『醫生』、『雙親』有什麼樣的打算,會怎麼樣做她都無法參與的『環境』――正因如此,唯一,無論是小孩還是幼童都能參與的――只有任性開始思考知道關於自己自身,手袋鵬喜的事。

獨自開始思考――即便在適應不了的『環境』下也能保住性命,也能延續生命的方式。

雖然那自學起了多少作用並不清楚,但至少作為結果――手袋鵬喜就保持真實,保持『奇怪的小孩』從小學畢業。

成長到十二歲。

而且入學進國中。

就算成長也不曾改變。

就算改變也不曾一般化。

繼續當著『奇怪的小孩』、『奇怪的傢伙』――繼續活下去。

像是翻轉世界的天搖地動――呼喊者叫喊『大聲悲鳴』的大災難發生,就如同備受期待般,她在這十月倖存下來。



「沒有什麼是比奇怪的傢伙更會生存的。」

果真像不知名的『醫生』所言,暫且不提那種偏狹的進化論多少正中靶心――如果要介紹手袋鵬喜這名少女的半輩子,大多的聽眾都會感到同情吧。也許連那『醫生』的憐憫都會感覺到。說不定用『可憐』這詞來形容她也不為過。不過在另一方面,手袋雖是怪異者,但可不是個笨蛋。

就算不能適應周圍的環境,也能適應自己的不遇――雖然發覺不太到,她也有一定程度的聰穎。

知道裝笨來延續自己性命的手段――不,說是學會也行。

話雖如此,要說手袋的聰穎是否能為她帶來幸福,答案肯定沒這回事――反過來說,那正是手袋鵬喜的異常性,也是本質上無法適應周圍的重大理由之一。

手袋鵬喜真正孕育出的不幸,是作為生活於現代孩子略微精明的緣故――然而那種聰明並不一定像學業成績或獲取知識等能看見的形式顯現的聰明。

即便聰明也不會被褒獎。

這對孩子而言是相當難受的。

雖能像實踐和『醫生』歪曲的對話般遠離孩童的身分,但果然仍是個符合此年齡的小孩――因此也能說手袋鵬喜那不可置信是六歲兒童的精神,就經年累月都原封不動地成長著。

融入不了就假將融入。

做不成朋友就假裝是朋友。

無法溫柔就假裝溫柔。

不普通就假裝普通。

貫徹『為生存而戰』――在小學六年間獨自一人度過這場生存競爭的游擊戰――即便是在幼童期,她自身有那種意識到什麼程度事到如今也不清楚。

對她來說那種行為在不知不覺間變成理所當然――不如說迷失了沒有『假裝』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和虛假的自己。

然而虛假最初也是自己的一部份。

總體而言,手袋鵬喜依然是個生活不自由的孩子,越去講述只會越凸顯那笨拙――不過,幸運地也並非完全沒有受到恩惠。

在教育上很難說是熱忱的雙親和『醫生』諮詢商量後,認為問題多出在小學一年級時的『生活』――作為『生存』的結果,手袋家後來便搬到四國的香川縣,短期來看可說是幸運。

即便讓問題往後拖延――如果手袋就這麽繼續住在現居地,接收到她『特異』報告的地球撲滅軍,也許不久就會開始『優渥招攬』。

由於事先搬到四國,離開地球撲滅軍的勢力範圍,年幼的手袋才得以避開招攬。

不過就算一再演戲,拿多少戰略生存,那種異樣的生活方式,明眼人終究會看出不自然而感到異常――因此手袋必須得趁入學國中的機會姑且重新開始,轉換新氣象去上學。

要不被認為是怪傢伙。

又不得不繼續當怪傢伙。

雖像矛盾般互相衝突,但這是唯二保護她接下來度過國中三年的抱負。

在她踩著自行車上學的路上。

在第一次上學的路上,手袋鵬喜和杵槻鋼矢相遇了。

「妳是……手袋醬?」

邊看手上的平板邊搭話,身材高挑的高中生奇怪親密地搭話過來。

正當從旁穿過去的時候被打招呼,手袋的身體發抖『嚇了一跳』――雖然沒做什麼壞事,但有種『露餡了!』的危機感襲來。

露餡了,必須逃走。

不逃走的話就會滅絕。

「啊,別逃別逃啊――只是想稍微說一下話。」

看穿她心中的不安似的,高中生不經意地擋住手袋的道路。雖然是被阻擋去路才能清楚看見對手的身姿――總覺得是套全新的制服。

不尋常的全新。

也是剛入高中的一年級新生嗎?還是――明明不是高中生,卻穿著不習慣的高中制服。

一般來想會是前者,會考慮後者可能性的思考也太過飛越性,但不知為何手袋會有那樣的直覺。

不如說一點也沒考慮過前者。

也許是因為為了保護自己的特異性,只會演戲、偽裝的她,動不動都會如此認為――以撒謊的人或是無賴會變得不能相信他人這理論,手袋鵬喜不相信他人第一印象這玩意。

開始懷疑。

即使和某個人有怎樣的相遇,也會懷疑『這個人該不會是更奇怪的傢伙吧?』――令人意外會尋求同伴。

期盼同類的同伴,或許是少數派渺茫的希望也說不定――

「呵呵。」

高中生(?)露出微笑。

「我是鋼矢(こうや)――不是高野豆腐(こうやどうふ)的高野喔。」
做自我介紹。

就算大部分的自我介紹,也是沒有介紹意味的自我介紹。

「接下來要去學校嗎?手袋醬。」

「嗯……」

是被糾纏了吧,在心裡說著。

看起來不是那麼單純,但只看現狀的話,確實有那種感覺――盯上剛成為國中生的女孩,找她碴的情況。

明明該竭盡全力不讓自己陷入這種狀況卻失敗了,手袋對此雖懊悔但並非沒得挽救。

還不一定會滅絕。

雖然第一天開始就遭遇如此危險的窘境,然而即便如此也要把損害壓到最低,如果沒有後顧趕上入學式的話,那麼對生存競爭而言可說是十分成功的勝利――照理說是。

因此,像是盡可能不刺激到對方,手袋,

「對……要去上學。」
戰戰兢兢地回答。

這種『戰戰兢兢』並非是演技――她的演技已經到走火入魔的地步。說是作為生物、她的生態一點也不為過。面對這種態度如果對方認為『總覺得有點麻煩啊,和這麽陰暗的人說話,心情都要變糟了。』就三生有幸了。

「不不,別那麼皮皮挫啊――又沒有要恐嚇妳。看起來像是不良少女嗎?我只是――那個,對對。想來問路的。」

鋼矢就這麽阻擋,擋住手袋的去路如此說道。

問路?

想問路才會搭話的意思嗎――雖然覺得這附近的道路沒那麼容易迷路。

然而被問路了。

那對手袋而言是『失敗』――明明平常都在留意讓自己在街道上像是『不會被問路』一樣,看起來不可靠的感覺――不,實際上就是不可靠,手袋鵬喜,

沒有被問路能好好回答的自信。

「那―那個,我……」

半有目的地支支吾吾。

「今天剛升國中……,所以,那個,是第一次來到這附近,道路什麼的,不太清楚。」

「哼嗯――」

無所顧忌直盯盯地,像在評估般看著手袋的鋼矢――一個角落都不放過的視線。

評估。

要是追溯以往,對,不就像在遙遠記憶中的『醫生』嗎,這麽冒失的――如『診斷』般的目光看向手袋的身體、或者是內心。

「――是嗎,那真遺憾。我以為手袋醬妳什麽道路都會走,非問妳不可的說。雖然那就是我的工作――不,」

最一開始妳就走在道路前進呢――鋼矢說些意味不明的話。

「?」
歪頭納悶。

是自然原本的動作。

「啊,沒關係,別緊張。雖然不清楚但我大概都知道――妳在想些什麼事。」
鋼矢說。
「不是那個意思,畢竟我是妳的前輩……,不過啊,現在才要把一直生活在表社會的妳拉到我們這側,果然還是太勉強呢。」

表社會? 我們這側?

到底在說什麼鬼話。

明明在對話卻對話不起來。

「像是為了以普通小孩的身分生活,妳多半會『那樣子』煞費苦心……,因為我要向上頭做個像樣的報告,本來是想放走妳的――不過,姑且該問的還是要問。這也是手續的一環。手袋鵬喜醬,妳覺得地球如何?」

「地……地球,嗎?」

繼續說些語無倫次的她的話中,對勉勉強強能理解的部分反應――然而那是比想像更加模糊的問題。

覺得地球怎樣?

覺得怎樣也好覺得這樣也罷。

「地……地球不就是地球嗎?那個……」

認為那不是個回答,手袋在內心思索答案――如果能回答出來,一定就有頭緒解脫了吧。

「宇宙船地球號啊、地球之母啊……」

「地球之母――嗎?嘛,以母親未必會疼愛孩子的觀點來說,是正確解答呢。」

「…………」

「事實在歷史上,人類也滅亡過多少次――受到地球這母親的忽視、虐待。就連現在也是――遭受著猛烈的暴行。也許因此我們才這麽扭曲呢。」

「…………」

OK,她微笑說著。

「就決定用那當應付的答案。放妳走囉,快走吧。」

如此說道的鋼矢空出道路。

避免擋到手袋上學的道路,用手催促著。

不過即便那麼做,果然會猶豫不決是否通過就行――既有被什麼嘲弄的感覺,也有直接通過的話腳就會被絆到的不安。

在手袋鵬喜處世之道中,在此不能粗心大意地採取行動――為了不滅絕無論對手是高中生還是其它以外的什麼,都必須去應對。

必須去戰鬥。

「啊……妳,對妳來說,」

「?」

「對妳來說――地球是什麼呢。妳覺得地球是什麼呢?」

宛如在問地球真面目似地提出意味不明的問題,但還是清楚看著對方發問。

儘管看對方也好被對方看也罷都不擅長。

為了生存不得不去發問。

「敵人。」
鋼矢簡短直率地回答。
「是該打到的敵人。是該仇恨的敵人。是該憎惡的敵人――厭惡至極,不共戴天。恨不得想一腳踢開喔。」

說完後特意重踏出腳步聲――杵槻鋼矢從手袋鵬喜的視野離去。

雖然還是搞不懂那直率回答的意義,但也不想追纏詢問到底,可不能上國中第一天就遲到――在此手袋只好重新踏上了軌道。

嘛,只要活著,只要生存下去,偶爾也會有這種突發狀況――那個人為了生存一定也很辛苦吧,邊想著出乎意外、意想不到正確的事,手袋鵬喜邊趕緊前往國中學校去――作為事實而言是如此。

要是這天『來看手袋鵬喜樣子』的人物,是杵槻鋼矢以外的誰,在這時間點她就會被拉進絕對和平聯盟了吧――然而要說只是早一步晚一步的不同,其實是很難的。

有極大的差別。

反正之後的宿命已經決定的話,能早點進入組織,至少對手袋自身而言會比較好也說不定。

在生存的選擇上,『哪個會比較好』之類的對照實驗是不可能會有的,只會變成無盡的爭論――然而由於杵槻鋼矢的反覆無常而放走的她,要在六個月左右的期間,繼續作為普通的國中生生活、生存。

順帶一提對杵槻鋼矢而言,這種反覆無常也不怎麼稀奇,大多的『資格者』都會像手袋一樣放過――以某種角度來看這也許可以理解成溫柔,但至少以鋼矢自己的說法來看,這些放過不是種善意,而是「為什麼非得要特意增加自己的競爭對手呢――」。

沒想到如同手袋所感覺到的,那邊也有那邊的辛苦,在組織內也許就是鋼矢生命競爭的一環。

因此要形容像她一樣的人用反覆無常是最簡單的,然而即使是鋼矢也一樣,絕非是只用反覆無常可以形容的――總而言之結局就是。

在格格不入的同班同學裡,在無法適應的環境中,手袋鵬喜頑固堅強地生存在教室的角落――然後。

然後將要迎接。

迎接二零一二年十月二十五日。

聽見――『大聲悲鳴』。



虐殺三分之一人類的『大聲悲鳴』。

「―――――――――――――――――――――――――――――――――――――――――――――――――――――――――――――――――――――――――――――――――――――――――――――――――――――――――――――――――――――――――――――――――――――――――――――――――――――――――――――――――――――――――――――――――――――――――――――――――――――――――――――――――――――――――――――――――――――――――――――――――――――――――――――――――――――――――――――――――――――――――――――――――――――――――――――――――――――――――――――――――――――――――――――――――――――――――――――――――――――――――――――――――――――――――――――――――――――――――――――――――――――――――――――――――――――――――――――――――――――――――――――――――――――――――――――――――――――――――――――――――――――――――――――――――――――――――――――――――――――――――――――――」

持續了二十三秒。

只在二十三秒間,殺了二十億人。

停止二十億個心臟。

在聽到――在聽到那道悲鳴時手袋鵬喜內心所想的,既不是『發生什麼事?』,也不是『怎麼回事?』,而是『終於來了』。

終於來了。

等得不耐煩的東西。

等得不耐煩的環境終於來了。

不,說是等得不耐煩也太誇張,即使是想像力多豐富的青春期國中生,怎麼也不可能預料到有那一天真面目不明的『悲鳴』會響徹地球全境,人類會銳減的未來。

不過,人類的銳減即使預料不到,

環境的劇烈變化――也期待著。

渴望天地異變。

渴望未來。

無論是公開還是背地,手袋都期盼著『奇怪的傢伙』能生存下來的世界到來――而『大聲悲鳴』就十分符合那期待。

理想的光景。

一面被轟鳴聲圍繞,手袋一面高興不已,

『這下要生存就變得容易些。』

話雖如此,這二十三秒間也不是沒有難受過――宛如地獄般的二十三秒間這點,她與其他人類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在宛如地獄般的二十三秒間,在煎熬、苦悶的同時,手袋也認為,

『這跟至今為止的人生比起―』

『這跟至今為止的人生比起來,這天搖地動根本像天堂一樣――』

歸根結柢,就是極限的極限吧――大約在國中一年級的第二學期,手袋鵬喜來到她保持原本她自己繼續生存的極限。

主要是早熟的青春期終了。

即便說些假設也沒什麼用,但如果沒有在此的『大聲悲鳴』,她的人生照原樣的道路繼續前進的話――大概在年底她的生命力就會耗盡,敗給一般社會和生存競爭,隨後消亡、滅絕,手袋鵬喜會成為『隨處可見的普通女孩子』。

被同化了不是嗎?

照理這樣會好得多――然而那肯定只不過是不用負責任的外人的意見吧,雖說是被『醫生』慫恿,但她會使盡各種手段想繼續維持自我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為『大聲悲鳴』的聲響而高興的不是別人正是她――那結果將會帶來什麼樣的未來,是她自己該負擔的責任。

她的負責人,是她。

不管怎樣――她保住了性命。

手袋鵬喜的人格是二十三秒的『大聲悲鳴』保住的――不知不覺聽不見了『悲鳴』,不像剛才為止在被窩痛苦著,她心情暢快無比。

只是感覺誇張――只是做場惡夢,實際上是被鬧鐘吵醒之類的事嗎?

如此想著便又忐忑不安。

發生天地異變,生存環境顛倒過來就好的心願只是做了場惡夢,今天也是一成不變的一天的開始不是嗎――然而當然不是如此。

沒那回事。

在看到橫躺在客廳雙親的屍體得知的。

什麼感覺也沒有。

那事實即便讓自己害怕了,也不會感到意外。

我明明那麼希望這種無聊親人的死亡――此時卻覺得怎樣都好。

瑣碎的,都無所謂。

……硬要說的話,在能夠確認那道『悲鳴』改變世界的意味上,只要那樣想,雙親的死,還有至今為止的生都不是徒勞白搭。

「爸爸,媽媽。謝謝你們把我生成奇怪的孩子。」

雖然試著說了,不過當然聽的人已經不在――而這時間點的手袋鵬喜無從得知,『大聲悲鳴』是響遍世界,襲擊各處世界上的人類,大量、隨機生產像她雙親一樣的犧牲者。

以『生產』來表現『死亡』,雖略為矛盾――總之,殺死了三分之一的人類。

不問男女老少――都虐殺了。

反過來說,人類的三分之二,也就是約五十億的人類倖存下來,在倖存方和被殺方,被認為是沒有區別、差異――是隨機性,公眾見解是完全隨機。

然而在完全隨機的見解上,勢必會造成某種偏頗――像是不斷投擲硬幣的話,隨機正反面的機率是二分之一沒錯,但偶爾會出現連續丟出十次正面,或是像不斷計算圓周率,罕見會連續十次算出同個數字。

機率的偏頗會在某處產生――而這次產生的偏頗,就發生在手袋鵬喜的周圍。

在她度日的生活空間。

三分之一的隨機――偏離了。

在她周圍,偏離了

聽了可別嚇到,不僅是她的雙親,連她平常接近過的人――同班同學、老師、先前才藝班的教師學生、親戚、鄰居――能說是手袋鵬喜『關係人』的人類,由於『大聲悲鳴』的緣故,一人不留全死了。

也就是――滅絕了。

而且不僅限於現在,在小學關係接近的人也不例外――在當時還是國一生的她的調查力沒辦法調查到那種地步,但如果無視統計用狹隘的見解來看,好似手袋鵬喜的『關係人』,成了被『悲鳴』奪走性命的條件。

當然以客觀來看,這僅僅只是偶然――是隨機有可能發生的現象。就連彩券也會有誰中獎一樣。

發現到這件事似乎有點過於不可思議――不過另一方面,也不能簡單把這件事當作『單純的偶然』,手袋是把從至今為此痛苦不堪的人際關係的束縛,一口氣被解放的事實解釋為,

『被選上的』。

被選擇的。

『被選上的戰士』――雖然沒想到那,然而在適應環境變化,在生存競爭裡倖存,在自己、只有自己是在『大聲悲鳴』中保住性命的事情上,獨斷肯定有不可動搖的理由。

以地球規模來看,明明只不過是中了至多三分之二機率的彩票――要說的話像只是猜拳沒輸一回,就深信『我是被神眷顧的』一樣,從旁來看會覺得這『被選上的』無聊透頂――但情況惡劣下以客觀的視角來看,她的『倖存』果然是奇葩的存在。

手袋鵬喜。

『選擇』她的理由很明白――作為為了和地球戰鬥的戰士,已經沒什麼理由猶豫招攬的。

避開『醫生』的診斷,又被杵槻鋼矢放過的她――與她本人『被解放』的認知相反,在那時就被逼到進退兩難的死路。

她被捕獲的命運。



從此進展快速飛逝。

『大聲悲鳴』後不久的混亂期中,成為孤兒的她儘管如此也沒做出什麼值得一提的怪異行為,被安置在避難所裡,國一生的她一面接受幫助一面生活著――然而在十月底受到那兩人的來訪。

由於在那時候的手袋已經知道自己的關係人『全滅』,對有人會來拜訪自己感到非常意外――雖然為自己的關係人還『倖存』而有些沮喪,但那是自以為的誤會。

初次見面。

「劍藤犬个……嗎。」

「而這位是牡蠣垣閂。」

第一次見面,而且是奇怪的二人組。

除了初次見面以外也是頭一次看到那種類型的組合。

提著竹刀袋,身穿劍道服的女孩子,和穿著三件式西裝的紳士……,是劍道部的女高中生和同行顧問?

如果要以手袋的常識絞盡腦汁來解釋的話,就是那樣吧――但既然如此手袋完全想不出會受到劍道部來訪的理由。

「在您百般繁忙的時候非常抱歉,手袋鵬喜小姐,可以稍微聊一下嗎?是攸關於人類的未來,很重要的話題。」

自稱牡蠣垣的紳士以非常繞圈子的說法說道――即便被這麼說手袋也並不忙。

因『大聲悲鳴』,生活往返的學校成了避難所而有不少空閒――女國中生能做到的志工也有限。

說是這麼說,輕易跟著突然現身的神秘二人組走什麼的,手袋也並非不諳世事――那是生存競爭前的常識問題。

委婉地,不,說現在正忙來拒絕,

「很困擾呢。」
一面不怎麼困擾又謹慎的態度,一面不讓步的樣子,
「那麼就這麼辦吧――犬个。」
看向同行人的劍道少女。
「這裡就讓女孩子們之間談談好嗎?在同時我做這孩子該做的事代替幫忙――」

「我明白了。」

與板著臉的樣貌相反,少女對紳士相當順從似地立即回應。不,話題任意被那邊總結也很為難。

然而牡蠣垣沒等手袋回答就冒失地進到避難所裡面――奇怪卻不失禮儀的行動,手袋逃過一劫,的確和初次會面的成年男性說話會感到害怕,但要和氛圍如此恐怖的劍道少女兩人獨處的話,那邊還算比較好。

如果認為彼此都是女性、女孩子就毫無例外會聊得起勁根本是大錯特錯――到底要聊什麼?

怎麼也看不到,但終於結束的樣子,是政府要調查什麼嗎?雖然唯獨一人倖存的她在『大聲悲鳴』後不久被刨根問底打聽過各式各樣的事情――

「……過來。」
不客氣地被招呼過去。

看都沒看這邊反應的劍道少女,劍藤犬个直接向前邁步――總覺得有點搖搖晃晃,踏不穩腳步。沒有風才勉強不跌倒的走法――就放在一邊不管的話,或許會擱置手袋一人走到哪也說不定。

好似迷失了什麼。

手袋也不認為自己的精神狀態有多正常(雖是因『大聲悲鳴』後活下來而確信的),但劍藤的氛圍更加危險――危險到不敢抵抗。

最後手袋提心吊膽地小碎步,追上迷失方向的劍藤後面――認為『就這麼辦吧』。

因為在『大聲悲鳴』中保住性命,但對在之後的展開要說是『一成不變』還算是『一成不變』的日常光景正好感到厭倦――如果自己是『被選上』的,必定會有『下個展開』,或者是這兩人的來訪吧。

這麼一來比自己更像不能適應『大聲悲鳴』之前世界觀的劍道少女會來拜訪手袋就說得通。

即便如此,散發出異常氛圍的少女――用詞不太像是當地人,是遠從哪裡來到香川縣這呢?

「哦,那個……,劍藤小姐。是哪所高中的劍道部呢?」

忐忑不安試著在她的背後提問――老實說,越看越容易覺得是參加劍道部的高中生,但把提著竹刀袋穿著劍道服的十幾歲少女判斷為其他什麼就好了呢?

「……在意嗎?」

「哈?」

「別擔心。只要沒什麼意外,就不會使用這個。」

那既不是回答也不是獨白,回覆了不知道是吻合還不吻合的答案――不,絕對不吻合。

交錯、空轉著。

當然這時候的手袋鵬喜不可能知道竹刀袋中裝的是大太刀,『只要沒什麼意外就不會使用這個』這句話的意思,是『發生什麼意外就用這把刀切碎妳』――但即便扣除那差別,現在也明白和劍藤之間的對話是不會成立的。

「那個……」

「在這邊好嗎……」

止步的劍藤站在自動販賣機前。從懷裡拿出錢包,

「要喝什麼?」
問過來。

「啊,那……茶。」

「知道了。」

投入零錢,把自己和手袋的份都買了――遞過來的罐子卻是同為茶類中的紅茶。

雖然沒什麼關係但又不是咖啡,說到自動販賣機中的茶,通常指的是日本茶不是嗎……?

感覺是個心不在焉的大姐姐……,更錯愕的是,那位大姐姐就直接坐在地上,

「呼―」
嘆氣。

不知為何感到憂鬱的樣子融入畫一般的風景,但手袋很為難該怎麼做才好。

行動太自由了。

就那樣席地而坐又不發一語――在『大聲悲鳴』發生後變得缺陷的環境中,到哪都期待著下個展開來訪的心情,但對現在的手袋來說,只有『被奇怪的人糾纏』這不幸般的心情。

『奇怪的人』。

這個人也是因為『特異』在『大聲悲鳴』中活下來的吧――不,等等,這麼說來以前,大約半年前剛入學國中的時候,不就曾經同樣被完全不能理解的人給糾纏過嗎――

「…………」

就留在原地毫不留情地流逝數幾分鐘。

也不可能從手袋那方先開口說話,總之先等待對方――劍藤只一點一點喝著紅豆湯,一眼都沒看向這邊。

雖然確實是不擅長被別人看著,但絕非擅長被無視――等得不耐煩,總之先找談話的時機,準備要再問一次『是上哪裡的高中』的時候,

「狗。」
劍藤說。

似乎是喝完紅豆湯的樣子。

「我開始養狗囉,……雖然是叫它『小狼』,很可愛呢……,現在在家看門會有點擔心……,不過好好地教育過,沒問題的……規矩也很好,很像飼主喔呵呵呵。……手袋醬喜歡什麼樣的狗?」

「…………?」

太過突然,太沒條理。

為什麼突然對自己的寵物自滿起來?

當然手袋也無從得知――不會知道劍藤犬个這位『大姐姐』被某些事弄得故障的溝通能力,在年下女子面前作為年上女子的妥協風範,僅想到像是『請喝飲料』之類的行為,那之後就束手無策,只有盡可能喝飲料拖長撐時間,然而最後還是喝光每一粒紅豆,因此在進入『正題』前才逼不得已開始用寵物的話題拖延時間。

所以不知道那是勉強榨出結果的『閒話』的手袋,儘管牽連出莫名的怒火仍,

「比起狗我更喜歡貓。」
回答了。

雖然實際上也沒明確喜歡貓到哪去(原來就對動物本身不怎麼感興趣,不想參與『狗派』『貓派』的派系爭鬥),但把『喜歡什麼樣的狗』這問題強加於人,就會發起些許反抗心回出對立的答案,不過劍藤的反應可不是『些許』就算了。

之前怎麼也對不到目光,毫無生氣的大姐姐,像是大吃一驚般瞪大雙眼,以駭人的速度突然抬頭往上看向這邊。

「哈? 貓? 妳說妳喜歡那種野獸? 認真? 腦袋沒問題吧?」

到剛才還以舒緩的步調說話,卻一口氣變成劈哩啪啦喋喋不休的劍道少女――怒氣直奔到幾乎要猛撲過來。

「那、那種張牙舞爪,四腳著地,渾身毛茸茸,發出些意味不明叫聲的肉食野獸,到底哪裡好了?」

「…………」

全部也符合狗的特徵。

「真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比起狗更喜歡貓的人……喜歡那種反犬旁漢字的生物。十二生肖都沒進入的那種動物……」(譯:反犬旁漢字=犭,日文中的貓=猫。)

雖然不知道反犬旁啊十二生肖啊,到底成為什麼標準,一般會那麼驚訝嗎――也許就像電視上看到那種病態的愛狗人士吧。

說實話還挺恐怖的。

「是嗎……在四國比起狗,貓更是主要的動物啊……,那四國的人到底飼養著什麼呢。」

「…………」

是貓吧。

不,跟四國也沒關係。

多半是觸碰到逆鱗……不如說觸犯到劍藤纖細的神經,但既便如此手袋首先感覺到不是『必須為粗心的發言道歉』,而是『不想牽扯上關係』的心情――不過在她下定決心撤退前,劍藤,

「啊啊幹不下去了。回去了。」

毫無隱瞞厭惡地站了起來,一眼都不瞥向手袋就憤然離去――很快又折返回來。

再一次重新坐回地上。

劍藤拼命恢復平靜似的。

倒不如說,那次激動成了很好的契機,冷不防,

「聽說妳……從『悲鳴』中活了下來。」
進入『正題』。

即使神智清醒過來話也說不太好的樣子……不過回到舒緩的口吻,讓手袋安心不少。

「不,說是這麼說,現在活著的人全員都從『悲鳴』中活下來……,不過,手袋鵬喜。手袋醬。妳倖存的形式非常特殊……」

「……特、特殊?」

被這麼說很快明白到――雖然因『大聲悲鳴』身亡的比例為三分之一,但手袋鵬喜則是無論是周圍的人還是自己的『關係人』,百分之百的比例都死亡,這種倖存的形式――

「那大概是,單純的偶然,」
劍藤說道。

一下就轉回剛才結結巴巴的語調,但即便如此她斬釘截鐵地斷言並沒有錯。

重視那『特別感』的手袋雖無法反駁如此指摘,

「但那樣的偶然,是我們所珍惜的――我們是地球撲滅軍。」

對接下去的話感到興致勃勃,遠遠超過反抗心。

什麼啊。

地球……防衛軍? 不,撲滅?

「那個―嘛……。就是說妳『持有』的那個……或許至少是有英雄資格的……」

「英、英雄?」

「……也許沒有。」

「到底有沒有啊?」

「說有沒有嗎……嗯……對了,妳自身是怎麼想的?覺得自己能成為――拯救人類的英雄嗎?」

劍藤像是在測試一樣問道。

宛如試驗一般。

「我雖然成為不了――但如果有那機會的話,妳會想阻止『大聲悲鳴』嗎?」

「…………?」

阻止『大聲悲鳴』?

對手袋來說,要阻止成了救命仙丹的環境劇變所帶來的天地異變是從沒想過的……但即使被問到也只會認為『那種事是不可能的』。

說起來要做什麼才能阻止那道『悲鳴』根本想不到――的確,要是將那防範於未然能如『醫生』所言『預防』的話,那相當是拯救二十億條人命的成果,無論劍藤說的是什麼樣的意味,做那種行為的毫無疑問是英雄吧。

可是,那對手袋是辦不到的。

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規模也差太多了。

而且――根本不想去阻止。

接受『醫生』診斷以來的六年間,一直都忍耐度日――明明像她一樣那種『容易生存的環境』好不容易到來了,為什麼非得要親自否定那樣的未來不可呢?

可能的話手袋還想再一次,不,再兩次響徹『大聲悲鳴』――即便遭受那種天地異變,現在的手袋也非常有自信能生存下來。

「我―」

「不,有沒有都沒關係――事情都過去了。發生過的事情都結束了。」

像是對下定決心要說些反駁的手袋失望,劍藤如此說道後起身――如除去劍袴上的碎石般拍拍自己的臀部。

「老實要我來說的話,妳在『大聲悲鳴』中活下來的形式與這場合上沒太大的關聯……,但可不是能說這種話的時候。由於這次的事件,地球撲滅軍被削減大量的人數……,不允許做些奇怪的深謀遠顧,不計一切試著接近軍隊名單中殘存的名子。正好在四國也有工作要做――過程大概就是這樣吧?」

比起說明更像是邊說邊再自我確認事情的原委――雖然並非特別針對手袋但對那種『順便』感,讓手袋感到不快。

……要是知道眼前的劍道少女,是備受她自己組織期待的『英雄』卻沒達成,也沒如願阻止『大聲悲鳴』的發生,現在遭受著『毫無用處』這苛責的事實的話,或許手袋的心情也會有所不同,但手袋鵬喜不是觀察那麼仔細的國中生。

因此對劍藤只是滿肚子火。

不過自從來到四國,在國小的六年間盡力避免『與人衝突』、爭吵為主軸生存的手袋,那種想發洩的憤怒是沒辦法好好用言語表達出來的。

如果說能讓眼前的劍道少女啞口無言嗎,完全想像不到――不如說對沒有那般的細心,連話都談不起來的年上少女發怒根本沒有意義,感到憤怒的也只有自己。

知道是無法溝通的。

然而就在那麼思考時,劍藤說出更令人氣憤的話過來。

「而且就如此看來,感覺妳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不過如果有心想為人類而戰鬥的話,當我們地球撲滅軍的同伴也沒關係喔,手袋醬。」

……如果跟劍藤犬个對話的是很了解她的人,會明白她這種說法單純是不習慣談話般詞彙不足,但手袋和她是初次見面,試著思考要『好好了解』這時候的劍藤犬个,就像試圖去理解一條坐在地上的狗一樣。

不過那暫且不提,在期間不斷反覆出現『地球撲滅軍』這單詞,手袋清楚確信不是自己聽錯――既然都聽到了就不得不發問。

「地……,地球撲滅軍,是什麼?」

「撲滅地球的軍隊喔。為了把我們人類的敵人――地球,給徹底摧毀的組織。」

「…………」

唯獨這句說得奇妙流暢,是說習慣或是熟記下來其中一個吧――雖然不知為何感覺像是後者,但怎麼也不會曉得。

「這次的『大聲悲鳴』,是地球向人類發動的攻擊――我們受到無法回復的重大打擊。所以即便是一人也好,不得不盡可能補充大量戰力……這樣。照室長說的。」

到途中還很有氣勢,但語調隨後就漸漸低落,最後成了單純的傳話遊戲――默記力用盡了吧。

「如此這般,才會來招攬……挖角妳吧?不,還是招攬吧……,沒問題,不用擔心。有什麼的話我會保護妳,即便什麼都做不到也會充人數。」

這邊劍藤犬个是打算要表現自己的顧慮給她看,但以這種說法根本傳達不到――不過要說的話手袋也沒有被怒氣沖昏了頭。

當然沒有對眼前的劍道少女消氣――但對從為了人類和人類的敵人戰鬥的組織那,受到勸誘邀請(期盼已久)的展開,要說內心沒有激動振奮是騙人的。

撲通撲通跳著。

我,很酷――內心想著。

我現在是活著的。

地球是人類之敵啊、『大聲悲鳴』是地球發出的殺人音波啊,劍道少女雖一如往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也有想更詳細的說明,但都以後再想也沒關係,那帶有虛構空談味道的招攬是如此誘惑人心。

被選上的戰士。

英雄。

在環境劇變的世界,我能成為『那種人物』――一想到便熱血沸騰、興奮不已。

「……幸好妳的社會立場十分充足――總之因為妳的關係人全員身亡。本來當讓妳加入地球撲滅軍的時候,會殺光妳家族親屬。」

劍藤平靜地說出如此危險的話,手袋聽漏了――不,也許沒有聽漏。

也許只是假裝聽不見――不好的事都充耳不聞,缺點也不要求表態,只聽進好聽的話,手袋在此想接受劍藤的勸誘。

開始決心要成為地球撲滅軍一員。

如果事情如此演變的話,之後人類與地球持續不斷的戰爭情況,會有很大的轉變也說不定――曾是有力候補的劍藤犬个因被烙上『期待落空』的印記而從缺的地球撲滅軍『英雄』的座位是手袋鵬喜坐上的話。

至少那名少年。

那名無心的少年――在半年後就不會被拉進地球撲滅軍,和家人安穩度日,也不會參加一年後這裡舉辦的四國遊戲吧。

未來是不會改變的。

手袋鵬喜沒有立即答應,想擺出裝腔作勢的態度――不自覺想高價推銷自己也能說是與年齡相應可愛的態度,但這數秒成了致命傷。

說到是要誰的命,既不是手袋,也不是劍藤,而是要了這名無心少年的命――從旁,

「等一下、等一下――」
插話進來。

從旁打攪了――說是那麼說,是說那聲音沒有緊迫的樣子,還是因像『對笑點插話』那樣的情緒而遮擋起來。

「等等、等等喔,大姐姐――那邊的大姐姐。這孩子是在四國的小孩對吧?那麼交涉權不該從妳們先――不行插隊啦,真是的。」

以明朗的語調現身的是穿著鮮豔連身裙的女孩子。(是從哪、什麼時候現身的?劍藤明明選在誰靠近就會馬上知道,不是那麼有人氣的場所才停止腳步。)

看起來年紀大概和手袋相同,但一看不覺得像是同種生物,是個朝氣十足的少女。雖然剛才被輕飄飄擺動著帶有動漫氣息的服裝吸引目光,但對年上的女孩子一點畏懼也沒有,坦蕩蕩的態度是手袋完全沒有的。

不顧因意味不明的少女突然登場而混亂的手袋――新登場的連身裙女孩直接,

「我是在四國所屬絕對和平聯盟的登澱證。」
自我介紹。

理所當然是第一次聽到的名子。

她――登澱把頭轉向這裡,

「請多指教喔!」

爽朗地微笑――是以往手袋即便是雙親也不曾對自己露出充滿親切的笑容。

雖然不知不覺被那笑容『奪走似的』,但很快就回神過來――想到現在是自己下定決心的時候被人從旁中止。

這麽思考的話,登澱成了手袋出乎意外的防礙者――如果到剛才為止對劍藤抱持著怒火,那麽會對登澱感到氣憤也不奇怪,但不可思議的對她沒有抱持著那種感情。

從外觀來分析,比起像是單純社團活動結束後茫然茫然的劍道少女,穿著光彩奪目的服裝引人注目的同世代的女孩更會覺得有共鳴感也說不定――如果要以手袋鵬喜即時的認知來說的話,

感覺到了命運。

像是和命中註定的同伴,命中註定相會的感覺。

抱持著那樣的心情――從地球撲滅軍來看的話,主要是劍藤犬个的招攬能力低而敗露,唯獨跟上那的即興演技當然她也沒有。

不過,是從哪裡從旁打攪――對只有覺得能在天空中飛行的方式登場的登澱證,

「…………」
一句話也沒說。

只是不疾不徐地一邊看準似的一邊將肩上的竹刀袋取下。

「還是不要那麼做比較好喔,大姐姐――地球撲滅軍和絕對和平聯盟就這麽開戰的話,會困擾的可是妳們喔……,這裡是我們地盤。」

即便完全沒有任何格鬥技經驗的手袋大概也知道,瞬間纏繞鮮明危險空氣的劍藤,登澱始終盛氣凌人地如此說道。

「…………」

比起回應登澱的『忠告』,像是對那種餘裕的態度感到可疑,劍藤沉默後再次將取下一半的竹刀袋重新提起掛在肩上。

「現在,我隊伍的偽裝者正在和大姐姐的上司商量――所以還是乾脆點放棄比較好喔。」
登澱像是等劍藤動作完後繼續說。

被暗示到她的上司――牡蠣垣閂那名紳士,劍藤更加沉默不語。雖然不覺得登澱有看清到那種地步才說道,但那個男的對劍藤的影響力確實不小。

又不發一語過了十秒後,劍藤,

「什麼啊。」
說了。
「先注意到這孩子的,是我們地球撲滅軍――放任六年以上都不管,現在才主張交涉權什麼的,妳們欺負人啊。」

……因為各種幼稚不成熟的措詞,一點威嚴感都沒有。

看起來只是在鬧別扭。

怎麽也搞不懂少女的本意。

不過,劍藤多半會斷然『放棄』自己的事,手袋是明白的――痛切地理解到將永遠失去觸手可及成為『被選上的戰鬥』、『英雄』的機會。

「妳――」

雖然手袋不自覺想追纏上去,但那時劍藤已經背對著她――像對手袋完全失去興趣般。

實際上只是被上司牡蠣垣委託交涉的任務,在劍藤內心認為手袋的『倖存』是怎樣都沒關係的存在吧――的確,對應該說是『真正倖存』的劍藤而言,會如此輕視手袋的理由十分足夠。

不,雖然失去興趣,劍藤頭也不回就說了最後一句話,

「手袋醬。妳,別過來喔。」
留下話語離去――總而言之。

這麼一來,因奇怪地裝腔作勢而錯失機會的手袋能做到的只有遷怒――只好對這還在場的人物亂發脾氣。

不,也不是遷怒。

奪走成為英雄的機會不用說就是這位穿著可愛衣服少女的緣故――仔細一看根本完全不合適!

「妳、妳、妳――妳啊――」

聲音斷斷續續聚不起來。

都是妳的錯,害我戰士英雄都成為不了――想怪罪話語卻糾結在一起,想說的話太多反而混亂了。

登澱證就像趁虛而入般笑嘻嘻說。

「吶吶,手袋鵬喜醬。妳相信有魔法嗎?」

「哈?」

「相信有魔法少女嗎?」

「哈?」



總之。

怪異的少女手袋鵬喜。

既沒成為戰士也沒成為英雄。

卻成為了魔法少女。

第1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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